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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山云罗第四集暗香零落第十章夹道有狼拽马提泥

发布时间:2019-02-17浏览:

第十章 夹道有狼 拽马提泥

国家的繁荣昌盛,离不开百姓的辛劳耕耘,自也少不了朝臣们的勤于政务。

官民一心,方得四海清平,安居乐业。

吏部虽在尚书令治下,却是至关重要的重权府衙之一。督察臣属,选拔贤能,

乃至因材施用,初始皆出吏部之手。自也少不了对荒于政务,混水摸鱼者的弹劾

与罢免。

俞人则本为尚书左丞,吏部亦属他下辖。大秦国官吏之迁是左是右,向来需

经过他首肯。

如今俞人则立了大功,圣上御笔亲提下了旨意官封侍中,已成了大秦国最具

权势的几人之一。然而俞家并未因此而失去在吏部的深重影响,俞人则之子俞化

杰官迁吏部员外郎,借助其父此前安插下的得力干将为羽翼,加上侍中更为广博

的权势为倚靠,俞化杰如鱼得水,在吏部里堪称呼风唤雨不为过,比之吏部主官

郎中大人苗弘毅也不妨多让。

俞化杰年少便广有才名,也非蒙祖宗余荫混吃等死之辈,每日里吏部开府,

他总是最早开始处理公务的几人之一。俞人则升迁之后对吏部之事插手极少,一

方面是对尚书令蒋安和的尊重与相安无事,另一面也是对爱子能力与态度的绝对

信任。

「大人,据传北城令吴征已有五日未曾到府,行踪不知!今日至今也未见人

影。」张彩谨不日便将出仕,近日正跟随俞化杰做个挂名的师爷,协助处理公务。

「已有五日了?」俞化杰微微错愕问道。

「是!依大秦官律,三日无故缺勤当笞二十,五日则罪加一等!大人您看…

…」张彩谨也颇为疑惑,难以猜透吴征此举的意味。

「这个小崽子向来自律甚严,无故?」俞化杰沉吟道:「据本官所知他昨日

黄昏入城回府,今日又在缺勤是何道理?你午后亲自去一趟,不需入北城府衙照

面,也不需惊动旁人,看看情况便回。」

「是!大人不考虑略施惩戒探探虚实?」张彩谨终忍不住说出心中想法。

「我……」俞化杰靠上椅背闭目沉思,又长舒一口气道:「不必!任由他去!」

「这……大人,非是在下多嘴。在下以为,吴征自恃功劳狂妄自大,若不严

加惩罚恐连累大人惹来闲话。」张彩谨面色阴沉,愤愤不平。

俞化杰嘿然一笑,起身拍了拍张彩谨肩头道:「本官问你:若略施薄惩,对

吴征有何影响?若任由他去,对本官又有何影响?」

傍上的大腿在厅堂里踱步,张彩谨亦步亦趋,沉思道:「各地府衙皆受吏部

节制,北城令虽在京城亦不外乎如此。天子脚下,京官耽误政事恐惹来非议。大

人贵为吏部员外郎,地位仅在郎中大人之下。非议流传起来大人执政之能亦受质

疑,为一吴征遭此损失,在下认为不值当。且吴征罪证确凿,莫管他背后藏着什

么歪心思,大人只需依律严惩后再宣扬出去,自可教昆仑一系颜面尽失。且吴征

是他们派系里当今风头最劲者,亦是希望之所在。当头棒喝一记当能打压其嚣张

气焰,更可让朝中众臣看明风向,相信于侍中大人而言更是一次大振声威的好事。」

不愧白云书院首徒,俞化杰问的是两个问题,他通盘一述清晰明了,话中大

都只言好处不言不利,可谁都能听得出来反之便为不利。

俞化杰连连点头道:「有理!不过这些多少差了点意思。张公子见过狼群捕

猎么?」

「未曾。」

「本官幼时随家父前往凉州时见过一回。」俞化杰舔了舔嘴唇,目光中亦放

出兴奋而嗜血的光芒,仿佛眼前正进行着一场凶狠而野蛮的猎杀:「狼喜群居,

是以食谱极广,不仅羊儿鹿儿等温顺之兽,便是马群牛群等暴烈者亦可成为它们

口中的美餐。狼虽是畜生,捕猎之时却极具分工合作,各司其职的配合灵性,本

官当年见了当真是眼界大开,赞叹不已。」

「哦?还请大人指点。」张彩谨兴趣十足,料知将听闻的不会是些无聊的闲

谈。

「牛马等畜生均是集群为生,一群中必有最强壮者为王,余者从其号令而行。

本官在塞外见狼群正捕猎野马!你当知战场诸军,以骑军最为悍勇无敌,结阵冲

锋势不可挡。本官当时以为不过区区十二只狼捕猎四十余只野马,必然徒费气力

而已。」俞化杰的目光中愈发迸出异样的神采。

「野马见狼群到来受惊发力狂奔,狼群则分左,右,后三面包围,采用的却

是围而不攻,扰而不打的极高明战术。」俞化杰侃侃而谈,仿佛回到当年马蹄隆

隆,狼嚎阵阵的猎杀场面:「野马奔行极速,由马王领头一路奔逃,狼群速度略

逊,可长力犹有过之!无论马王如何变换方位始终脱不开包围圈子。十二匹狼不

时变换方位,瞅准了空隙便偶尔扑咬。需知马蹄践踏之可怖,狼群尚不敢过分进

逼,饶是如此,落后的马儿身上便不断留下伤口。」

「野马群数量庞大,可无尖牙利齿只是逃窜。久了体弱者便慢了下来,直到

此时狼群才开始露出尖锐的利爪獠牙,切开体弱者与马群的联系一击致命,还来

一顿美餐!」

俞化杰啧啧赞叹了一番,又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:「现下我方是狼,

昆仑一系便是马群——只因圣上的心思在我方一边!马群虽壮,马王却老了!胡

浩被分权,韩家至今悬而未决,他们便只能四散奔逃,连转身给一蹄子的胆量都

没有。咱们不紧不慢地衔尾急追,终究要将他们的气力耗尽!」

「好方略!大人远见卓识,在下拜服。」张彩谨拱手一礼赞道。

「斩草除根,官场如战场,若给了他们喘息之机说不准这群马儿野性又发,

让他们纠集群落转身冲锋,咱们也不好受。」俞化杰阴鸷着脸色道:「那匹被遮

挡得风雨不透的幼年马王居然在此刻露出了破绽,从保护圈子里现了出来?呵呵。」

「大人的意思是?」张彩谨眼神一亮,他对吴征怨念深重,着实不想错过一

切让其难堪的机会。

「本官已料定昆仑一系无计可施才出此险招!从头到尾不过是想诱本官入彀

而已。」俞化杰微微一笑道:「放出幼马引我方觊觎,马群再转头突然冲锋反击?

不过无妨,昆仑一系既然兵行险着,本官更加不急。吴征三日不到府衙,本官便

三日不管,五日,十日,俱是一般!何时到北城府衙,本官便何时拿他是问!呵

呵,他最好半年不来!看谁的耐心足些!」

俞化杰露出手掌做出利爪之形道:「出手便是办成铁案绝不给任何翻身良机!

吴征自以为圣眷正隆嚣张狂妄,嘿!圣眷正隆的又岂是仅他一人?」

「懂了!在下全明白了,感谢大人解惑!」

俞化杰点头道:「你正在关键之时,更不可急躁。」心中却想:你懂得什么?

马儿是畜生,同类被食只会抓紧机会逃之夭夭。对付人却不能用这等法子,若是

拿下吴征后以之为饵,必然诱得昆仑一系倾力相救,届时围点打援分而破之岂不

美哉?

念及这一场搅动大秦朝堂,或可引发所有大佬下场混战的大事将从己身开始,

不由热血上涌,豪情万丈!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略翻完这一套临朝简史,虽有诸多难懂的历史谜团,但想不明白的事儿暂放

一边。吴征看看天色已不早,遂抛下书册准备去府衙办公。

「坐下。」祝雅瞳拎着两个食盒步入书房,随手将饭菜摆上道:「你要去那

儿?昨夜没工夫,剩下的功课今日不用做了么?」

「衙门还是要去的否则惹人闲话。我已经用过早膳,剩下的功课晚上再做罢。」

吴征不明其意,一会儿催他用功不可荒废,一会儿又有些主次不分。

「你那叫用膳?那叫进食!猪吃的还差不多。我告诉过你,人生在世莫要亏

待自己,既然有了地位,府院未必要奢靡,但吃的用的须得求好!」祝雅瞳摇头

皱眉嗔怪道:「你不去府衙会不会更好些?」

一碗鸡丝粥佐象眼肉馒头为主食,红白切肉冷盘,排骨炖竹笋,摊鸡蛋,香

油白菜丝,这一顿早餐堪称丰盛,让早起胡乱吃个半饱的吴征吞了口唾沫。——

倒不是陆菲嫣准备得草率,只是吴征赶时间。

「不去府衙?」吴征坐下后想得入神,随口扒拉着饭菜。祝雅瞳也不去打扰,

螓首微偏走向门口,只见陆菲嫣刚完了早修,正火急火燎地赶来。

「妹妹来了,一道儿坐下吃些。」祝雅瞳笑意妍妍抬手虚引。

陆菲嫣修行完毕听说吴征尚未离府,连练功服都来不及换便赶来书房。远在

院门口便见吴征与祝雅瞳同桌共食,时辰不早还不紧不慢。

祝雅瞳笑得温婉,很难让人生出敌意,且昨夜与吴征已说得明白,吃味嫉妒

之心稍解。陆菲嫣目光复杂地望了祝雅瞳一眼,又见吴征皱眉沉思神情肃穆,只

得低声道:「大人今日还要去府衙,耽误了恐不太好。」

「他想明白了事情自有决断,我可没拦着他。」若有若无的疏远与戒备让祝

雅瞳心中暗笑:「莫管他,妹妹一道吃些。」

吴征心神专注,只向陆菲嫣点了点头。不多时便起身回到书桌前,依着祝雅

瞳授予的方法摊开一桌纸页,提笔写写画画,两炷香后哈哈一笑道:「好办法,

今日起我便不去了。」

陆菲嫣疑惑不已,压抑不住好奇心上前观看。她虽不通政事,但人本聪慧,

吴征在纸上写写画画将条件列的明明白白,还有许多旁注。陆菲嫣细看得入了神,

不由探指在空中虚画,顺着吴征的思路想将下去。

看了小半时辰,陆菲嫣抬起头来若有所悟,心中虽为了困局有解而雀跃,却

担忧更甚。这一路计划之大胆犹如天马行空充满了想象力,可也犹如在高空钢丝

中行走,一个不慎便要摔得粉身碎骨。走钢丝的不是旁人,正是她全心所系的小

情人。

见吴征正笔走猪狗丑得不忍卒睹,偏又一脸振奋信心十足的模样,暗叹一声

怕是阻止不了,低声道:「我去请二师姐与韩大将军来。」

吴征不能出府,便只能请旁人纡尊降贵了。林瑞晨得了信儿直等到胡浩下朝,

才约了韩克军一同前来吴府。

祝雅瞳也不便于人前露面而暂避,陆菲嫣便等在府门口。陆菲嫣连日来与吴

征相处相得,将一切暂且抛在脑后不去想。现下林瑞晨要来不免心中惴惴不安,

唯恐之后不自觉流露的目光或动作与吴征太过亲昵,叫人看出端倪。且同门相见,

吴征要恢复师侄的身份,犹如从虚幻中重返现实,也着实让她有些难以自处。

两架马车,十六名仆从,若得知这是当朝侍中与车骑大将军一同出行,恐要

让人惊掉了下巴。但两名重臣又如此低调,可见昆仑一系如今的势弱衰微。

陆菲嫣及时上前迎迓一一见礼,见林瑞晨时难免脸上一红。此前在侍中府也

曾见过面倒没甚特殊,如今在吴府前却是大窘,倒有近乡情更怯之感。

林瑞晨本不欲陆菲嫣入住吴府,虽说是长幼两辈人当不致出什么乱子,但后

院里堪称孤男寡女,传出去少不得各种流言蜚语。但一想吴征已长大成人更能独

当一面,陆菲嫣也未有反对,多说反倒有些自己人猜忌自己人的意思,只得由他

们去。

后院里宾主纷纷坐定。胡浩为人不拘一格,向来又以逗弄吴征为乐,调笑道:

「怎么,吴大人的架子当真是不小。唤韩大将军与本官来见连拜帖也不送一封,

可是看我二人老朽不堪不放在眼里了?」

「岂敢岂敢。」吴征陪着笑脸连连作揖拱手。胡浩倒还罢了,自两人定下了

交易协议后便更加亲密了许多,韩克军可是未来的老岳丈,若是惹得他不爽,加

上那个五大三粗不讲道理的韩铁甲,今后可有的受了:「事发突然不及准备,晚

辈又不适合出府,只得委托陆师姑前去通报。韩将军,胡大人,还请赎罪。」

「说吧,请我们来又打了什么鬼主意?」胡浩一靠椅背双目微眯,酸痛的双

肩正让爱妻力道适中的揉捏伺候得舒舒服服。

「韩大将军,日前曾托韩抚军向您禀报下官的意图,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?」

计划里千头万绪,可吴征最终的目的极为明确,韩克军的态度也是至为关键的一

环,否则忙来忙去让外人捞走了便宜,可不是白费心机么。

「吴大人的话,本将军听不懂。」韩克军老态龙钟,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劈斧

凿又密密麻麻,可那一股子锋锐无匹的凶猛气势丝毫不减。至少吴征面对时压力

颇大。

「大将军何处不明?」吴征耐心道。

「不明之处多了,至为不明者便是这与本将何关?」韩克军砰地一声放下茶

碗推开道:「你要做什么自去做你的,本将三个子女至今悬而未决,本将难以分

心,至多也就是不拦着你。」

「晚辈明了大将军的意思,得罪。」吴征扭头偏向胡浩又道:「胡大人,二

师姑,这是晚辈心中所想,请二位过目。」

递上整理得语句通顺明了,细节处又细致入微的书册,胡浩翻看初时还有些

心不在焉,越看越是脸色凝重。合上书册后不自觉地先望了韩克军一眼道:「你

这叫……」陡觉肩头一紧,爱妻的按摩力道加重了许多,连骨头都在生疼。

「咳咳…计划虽不错,可漏洞太多真要做起来难上加难。」胡浩正色道:

「旁的不说,我就问你有那么多人手么?」

「有!」吴征断然道:「若非有十足的把握,晚辈怎敢妄言?只是计划虽好,

关键处还是韩将军与胡叔叔的首肯。」

「如何首肯?换了谁也不答应!莫说掺合,我便是站在岸边也难免沾一脚的

泥。肯不肯让你做还是个问题,支持?吴大人是不是最近梦发得太多了些?」胡

浩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讥讽。

「如今咱们形势被动,晚辈也是想让几位大人松上口气歇一歇。」吴征也不

动怒,反而笑嘻嘻转向韩克军道:「韩大将军,兵行险招几是现下扭转局面的唯

一出路。」

韩克军久经沙场,将朝堂谋略转向兵法之说最合他口味,吴征也是拿准了这

一点向他搭话。

「看不清,不明白,不动。」言下之意兵行险招可不是趋兵送命。老将还是

一副温吞水事不关己的模样儿,任你说出花来,我就看你表演。

胡浩一脸揶揄讥讽,看吴征两头吃瘪心情大爽。

吴征叹了口气,暗骂一帮老狐狸,从大袖中又掏出两本卷册向陆菲嫣使了个

眼色。

陆菲嫣见吴征处处艰难,原本心中焦急万分。见状心头一凛缓步迈向书房门

口,发出几个特异的唿哨声。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应,陆菲嫣确认无虞后回身

向吴征点头。

两本卷册分别递上,吴征又在韩胡二人身边点上烛台,摆好火盆,一切都说

明了一件事:事关重大,阅后焚毁!

见吴征郑重其事的模样,胡浩也收起了戏弄之心。薄薄的卷册内容不多,狗

爬样的字迹显然出自吴征亲笔手书,可其间包含的信息如雷声隆隆,振聋发聩!

即使久经风浪的韩胡二人看完之后俱一言不发,只默默将手中卷册引燃烧做

灰烬。

胡浩回臂拍了拍肩头的小手,林瑞晨会意向陆菲嫣道:「师妹,我们出去走

走。」

二女离开后林瑞晨见陆菲嫣神思不属,以为她心中不悦宽慰道:「男人的大

事儿咱们少参与,在这些事情上女人确实要弱上许多。」

「啊……不是,小妹已然知道事情的大概,其中牵连太过重大,小妹是有些

担心。」

陆菲嫣躲闪飘忽的目光尽落在林瑞晨眼里,柳眉轻挑随口道:「你这是关心

则乱,嘻嘻,安心吧,你那个未来女婿呀本事大得很。」

陆菲嫣脸颊闪过一丝绯红强自镇定嗔道:「师姐又来取笑。」异样的神情让

林瑞晨心中疑惑不已……

书房里安静了许久,胡浩指尖轻敲桌面,乜目向吴征道:「小子,这东西那

里来的?」

「晚辈跟踪暗香零落贼党,亲身经历,险死还生,绝无虚假。」吴征亦是神

色肃穆。

「你这是一次死不了嫌命长,还想再死一回么?」胡浩转头向韩克军道:

「老韩,你要看女婿的本事我不管,但再闷葫芦似的不吭声,别怪我撒手,你们

爷儿俩自己折腾去了啊!」

「是不是老子的女婿,老子说了能算吗?仙人板板!」韩克军忽然连连跳脚,

将吴征吓了一跳,随即便是一道吃人的目光袭来,险些将他活剥了:「哼!这就

开始算计老子,当老子泥捏的没脾气吗?」

吴征旋即镇定自若,脸皮厚如城墙淡定道:「有舍有得,顾不得许多,我不

能让雁儿再被毁一次。其实,我们也没有选择!十五年前在西岭边屯,这条路便

已定下了。」

「雁儿是你叫的?格老子的戳锅漏!」韩克军暴跳如雷,枯竹般的手指捏的

咔咔作响,愤懑难平指着胡浩道:「你去见陛下么?」

「不去!」胡浩将头摇得像拨浪鼓:「本官要居中调停,分派指挥。再说你

自己的决断,摊上本官干什么?且慢,小子,你的证据呢?」

几在同一时刻,焦躁的韩克军愤道:「碰上那么个怪胎宝器,还打不死你个

龟儿子?」

韩克军久在军中,骂起来人污言秽语着实难听,吴征揉了揉鼻子道:「证据

当然有,至于怎么脱身的,和证据也有关。」

「嘿嘿,你听听你听听,你个老不修的未来女婿比泥鳅还滑。」胡浩两人齐

嘲,哂笑着摊手道:「先拿来我看。」

「不忙。」吴征缓缓摇头道:「晚辈的建议,胡叔叔还是与韩将军一同去见

陛下为好。贼党与前朝有关已是铁铁的事实,韩将军有韩将军的目的,至于如何

以小搏大收割利益,还得有赖胡大人!」

「呵,这是指派起本官来了!莫不成调动之事要等你这个准备好吃牢饭挨板

子的小子来做?」胡浩目光一闪,口气却一如之前。

「不是。晚辈安敢比胡叔叔,所占之利无非消息与情报更多而已。」吴征躬

身后挺直腰背不容置疑道:「有一人会陪同两位一同入宫面圣,她手中握有铁证,

且还有与陛下讨价还价的余地。对两位是一大助力!」

「果然还有!你小子总是不尽不实,是什么人?」

吴征微微一笑打开房门,院中一位白衣美妇人从天而降轻轻落下,仪态万方

地游步入房道:「妾身随二位入宫面圣如何?」

屋内鸦雀无声,好半晌才听胡浩叹息道:「来前我便说了,不管他说什么我

们通通不答应,否则是便宜了这小子藏着掖着。若非祝家主大驾光临,本官还想

再拒绝一回,看这小子还能变出什么意想不到的花花来。」

祝雅瞳展颜一笑如鲜花绽放,略微躬身一礼,起身时被娥眉挡住的双眸一挑,

仿佛清风吹过玉湖,逗起一池春色无边:「事关重大此前不便相见,还请两位大

人见谅。」

与胡浩的逐渐兴奋不同,韩克军忽又变回那个枯瘦般的老人道:「风烛残年,

还能与祝家主一晤饱览风采,当真三生有幸。还请家主出示证据,老夫方能下定

决心。」

干燥而满是皱纹的手掌依然稳定而坚实。祝雅瞳取出一物放入他手道:「这

样东西,两位大人或许都有所耳闻。不知够不够?」她目光灵动妩媚,还有一丝

调皮的戏谑,似乎在逗弄两人:够不够?够不够?不够我还有……

「够了!足够了!」韩克军萧索叹息道:「老夫虽未见过此物亦曾多有耳闻,

陛下会答应的。老胡,我去做我该做的事情,剩下的劳你办好。我韩家世代忠良,

不忍见奸臣小人误国。至于你……」

韩克军目光复杂地看着吴征,终又摇头无奈道:「还是去吏部告个病假好些,

届时也少吃点苦头。」

「嘿!老不修这又心疼起未来女婿来了?」胡浩将手中的物事翻来覆去地看,

啧啧称奇。

女婿两字每一回都能刺痛韩克军的神经,老将焦躁吼道:「任由你们去胡闹,

最好打死老子眼不见心不烦!仙人板板,让开让开别挡着道!」

「这么做格局不够,本官向来要玩便玩些大的。光是解决雁儿一人的问题算

什么本事?女儿是你的心头肉,两个儿子便不管了吗?」胡浩心情大爽道:「苗

郎中与你交厚,还要劳烦大驾去一趟。为了你的好女婿少吃几下板子也是好的。」

韩克军顿步回身,庄重拱手道:「苗弘毅处老夫自会去!谢了,先行告辞。」

韩克军与胡浩相继离开,分别时林瑞晨有意无意向陆菲嫣道:「看他们的样

子,征儿的打算是成了!多看紧他莫要让他乱来,此事一荣俱荣非同小可,万万

出不得半点差池。咦,当初你留在吴府倒是对了,否则他年轻人的野性子发作起

来,这里还有谁能管得住?」

陆菲嫣脸上再开满面桃花,什么莫要让他乱来,留在吴府是对了,听在心头

全是些别样的滋味,忙不迭点头答应:「我知了,师姐也莫要操劳太过。」若再

不打发走林瑞晨,怕再被她说几句要落荒而逃。

「一府的奇奇怪怪,在玩什么鬼把戏?」林瑞晨眉头微挑,带着一腔疑惑转

身离去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「下雨了呀……好烦!」

不觉又过了十日,转眼春将逝,夏季已然不远,气温渐高之时常有些狂风骤

雨。方才一阵花啃泥,树弯腰的怪风之后,珍珠大的雨点便从天而降。起先还只

是淅淅沥沥,不久便如大片的簸箕翻洒了一般,化作一场爆豆。

吴征捧着茶碗发了会儿呆,闷在府中的大半个月里闲得发慌,倒勾起了在青

云崖边修习《道理诀》清苦日子的回忆。

「练功罢!走南闯北了两年忽然被关起来还真是不好适应。」吴征摇了摇头

准备修习内功。

「正无聊?」祝雅瞳的身影转过屋角,翩然而来。

「准备练会儿功。」见到她总是升起难言的亲近之意,吴征时常暗道不会这

么变态吧,见一个爱一个。然而……这样的女子成天伴在跟前,不知道大慈大悲

的得道高僧能不能做到心如止水。吴征之所以还不敢动半分歪脑筋,只不过是两

人身份差距太过遥不可及,连想都不敢想而已。

「我也是这个意思。」祝雅瞳与吴征一同进屋闭上房门,又推开一扇轩窗道:

「这一门本事特别适合你,练了只有好处。」

「我现在修习的武功已经足够好,而且天阴门的武学与昆仑派大有不同……」

门派之间虽有交流,交换武学秘籍却是大忌,另还有许多兼容问题。若修习

了日后难免使用,一旦传扬出去于祝雅瞳大为不利。这名女子待他着实不错,他

也不自觉在潜意识里多有回护。

「你的《道理诀》与《天雷九段》俱是一等一的内外兼修好武学,也是根基

功法,动不得改不得。我要教你的可不是天阴门武学,把它叫做技巧或许更合适

些。」祝雅瞳敲了敲桌面玉指一点头顶房梁,又一点打开的轩窗。

「天地之威远超人力,亦含大道至理。例如风雨,早春的微风酥润,雨丝如

绸,现下则风吹人倒,雨打花落。你的一身本事里最厉害的便是应变之能,有没

有试过听一听雨打屋檐的先后,有没有试过看一看风过枝头的痕迹?」

祝雅瞳嘴角微翘侃侃而谈,语速不快不慢,倒让吴征有一种佳人在雨瀑前被

吹得衣带飘飘仍不为所动,犹自轻歌曼舞的优雅美感。

「沾衣欲湿杏花雨,吹面不寒杨柳风。」吴征若有所悟。

祝雅瞳眼眸一亮赞道:「好诗,好意境!」吴征看着窗外怔怔出神,自没发

现她脸上神采飞扬的得意。

祝家之主作为天下间有数的绝顶高手,眼光见识俱都是顶尖,提出的思路亦

是一针见血。若能听清雨打屋檐的先后,又能看明风过枝头的痕迹,对吴征的眼

力耳力有巨大的提升之外,更具纵览全局,四面八方俱在掌控之中的效果。

「这一项本事,便唤作观风听雨!」祝雅瞳说完静坐不言,任由吴征一时侧

耳,一时定睛,自行体悟。

「噼里啪啦!」雨点敲在瓦面上发出点着爆竹般的声响。

千条线,万条线,掉进水里看不见。童谣般的谜语虽幼稚,可知其绵密无间,

宛如千头万绪般无从理起。更何况时有许多雨丝同时打下原本便不分先后,难度

可想而知。十二品高手悟出来的本事,又岂有易与的?

吴征听了一阵,又看了一会,只觉声音从四面八方纷沓而来,越听越乱,越

听越糊。起身在屋内四角慢慢踱步。风本为空气流动所成,观风的难度更甚听雨。

以稍简入更难,学会一门是一门向来是吴征的方法,需知贪多嚼不烂,贪快更是

大忌。

先感受声音传来的远近,以之为据将屋顶切分成各个区域,再细分区域中雨

点打落的先后。说来简单,可其中的纷繁复杂难以言表。光是全神凝听绵密不绝

的雨点声便足以让人头皮发麻,且兼顾各处更加艰难!

吴征尽力维持着呼吸与步伐的均匀平稳,练习过程中亦是对洞察力,专注度

与全局总览的巨大提升。学起有用的本事来,吴征向自一丝不苟。

祝雅瞳的目光始终随着吴征,爱子高大的身形,严肃的面容,额角滴下而被

剑眉挡住向眉心与两颊滑落的汗珠,时不时露出的痛苦神色,让她又是欢喜又是

心疼。回想他举目无亲在昆仑艰难学艺,于青云崖畔更是孤苦伶仃,一时心如刀

绞,恨不得立时上前与他相认,再狠狠搂进怀里嚎啕大哭一抒胸臆。

可她不敢,为了母子相认,她已历经无数艰难险阻,爱子亦是无比争气没有

浪费一丝一毫的天赋,此刻上前无异于半途而废!不但荒废了她的,更让爱子从

前的一切努力化为乌有。

祝雅瞳强忍着万般不甘与疼惜,就在她再也忍不住想要指点一些捷径而抬起

手来时,吴征忽然停步侧头,与她做出了一模一样的抬手动作。

两只手停在空中,一只温白细润,小巧纤长;一只粗大有力,张如伞盖。两

手一同在空中急速变换着方位左右虚点,犹如正在按压拨弹一根看不见的琴弦。

而抚弦的指法亦绝不是当世那一位琴艺高人所授,也绝没有在世上出现过。只因

指点他们抚弦的,是一场天地大音,这一曲琴音,正应天地而作!

祝雅瞳的武功修为高过吴征太多,且吴征刚刚入门,指法散乱不堪,与祝雅

瞳比起来更是错漏无数,倒像胡乱挥舞一般。可随着时间的推移,两人渐渐时不

时有了重合,以至于云收雨霁之时,两人重合处已有了一成之多。

吴征收敛思绪方觉心神大耗,更足下一软颓然一跤坐倒大口地喘息。浑身大

汗犹如从暴雨中一路全无遮挡,刚奔回屋里一般。

祝雅瞳又是心疼又是大爽,笑吟吟地探出玉掌按压吴征后心大穴,渡入一股

浑厚之极的温暖内力助爱子恢复心力。心中暗想道:「昆仑一系万马齐喑,唯有

我的小乖乖束缚全无。要拽着这群马儿走出泥潭,非小乖乖莫属!」

背后的温绵玉手掌心火烫,渡入的内力更是舒畅爽适,犹如淋过大雨后又泡

了个热水澡,全身毛孔都在大口地呼吸。

吴征抹着额头的大汗,心下却是得意万分:这技巧好厉害!若是全练成了实

战能力怕不止要上一个档次!啧啧,老子果然是个天才,这么快就掌握了窍门!

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的?对了:你以为躲在这里就找不到你吗?没用的,你那样出

色的男人无论在那,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那样的鲜明、那样的出众,你那忧郁的

眼神,稀嘘的胡渣子,神乎其技的刀法,还有那杯Dry martine ,都深深的迷住

了我!咦,Dry martine ?是个好兆头,老子正要拽马提泥走出困境!他妈的青

城一系,等着老子来抽你们的耳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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